“钻石公主号”曾是全球最豪华的游轮之一，现在变成了全球疫情密度最高的隔离区。游轮上3711人中，已有713人接受新冠肺炎病毒检测，却已有218人确诊，这意味着每3人中就有1人确诊……从2月14日起，日本政府终于允许部分乘客提前下船。

媒体记者聚集在“钻石公主号”附近

每3人中就有1人确诊，“钻石公主号”游轮为何成为全球群聚感染最严重之地？中央空调惹的祸？船员中有“超级传播者”？日本政府为何不对全部3711人进行病毒检测？

 1. 什么人可以下船？

2月13日，日本厚生劳动省宣布，“钻石公主号”游轮上，在最新进行病毒检测的221人中，有44人确诊感染新型冠状病毒，包括43名乘客和1名船员，其中29人为日本人。目前，在接受病毒检测的713人中，已经总共有218人确诊，其中日本人110人。

乘客在游轮甲板上放风

由于“钻石公主号”已经出现严重群聚感染，各界批评日本政府隔离作法不当，经过数天研议，日本厚生劳动省终于同意部分乘客可以优先下船，但14日才会正式实施。

2月14日，日本政府仍不同意让船上3500多人上岸隔离，只有下列三种感染风险较高者才能下船：80岁以上的高龄者、拥有基础疾病者（登船前就罹病者）、在邮轮下层无窗客房的乘客，满足这三个条件之一的乘客若病毒检测为阴性可以下船，转移至陆上住宿设施隔离，而高龄乘客的护理人也将被允许下船。

据了解，以年龄层分类，“钻石公主”号上2666名乘客中，60岁以上乘客占比80%。其中，60至69岁的乘客人数910人，70至79岁的乘客人数1008人，80至89岁的乘客人数215人，90岁以上的乘客人数11人，不少老年乘客还患有高血压、糖尿病等慢性疾病。

哪些人会先下船呢？游轮上离开的人会去哪里？游轮公司表示，已接获日本厚生劳动省通知，按照自愿的原则，分批次让符合离船条件的乘客下船，先让最需要医疗救助的乘客开始，包括患有宿疾的高龄宾客。他们将去日本政府提供的陆上隔离所继续隔离，里面设有独立房间与浴室，只提供日式便当，无法依照个人饮食偏好调整；而且只提供处方药物，若有医疗服务需求会送到当地医院救治。

2. 为何不让全船人员都下船隔离？

2月2日，中国香港地区新增一名新冠肺炎确诊病例，这名80岁男子曾从日本横滨乘坐“钻石公主号”游轮返回香港。他在游轮上除了到餐厅用餐，还曾使用过桑拿等设施。

2月3日，“钻石公主号”停靠在日本横滨港后，日本政府对游轮上3711名乘客与工作人员采取“原船隔离”的作法，要求所有乘客留在房间，隔离14天后若未发病便可下船。但是，日本仅对船上曾与香港老人近距离接触的273人进行病毒测试。

在这273名高风险人员检查结束后，日本政府开始进一步追加检测其他乘客，竟然发现船上还有多人感染病毒，确诊人数每日都在增加，截至13日为止共有218人确诊，但游轮上至今仅有713人接受新冠肺炎病毒检测。

日本政府为何一开始不对游轮上全部的3711人进行病毒检测呢？据《纽约时报》报道，日本官员连日来一直说，日本没有能力为邮轮上的每一个人做检测。亚洲通讯社社长徐静波在其博客上解释称，日本全国能够检测新型冠状病毒的医疗机构只有85处，而且分散在全国各地，检测一次需要6个小时。要采集3600余人的样本，没有几天的时间还一时完成不了。如果人人都要检测样本，那么，不仅需要投入巨大财力，而且还要动员全国主要的医疗机构，在短期内难以实现。

为何不让全船人员下船隔离呢？徐静波表示，一方面日本找不到可以收容3600余人的居住隔离设施，东京最大的酒店也只能收容1400人，而且是民间的，不一定会答应被政府租用。另一方面，“钻石公主号”的所有权属于美国，运营权属于英国。日本政府让它停靠横滨港，是因为这艘邮轮是日本三菱重工建造的，也是第一艘以日本港口为母港的超级豪华邮轮。日本厚生劳动大臣加藤胜信表示，依据国际卫生组织的标准，没靠岸的国际邮轮上的乘客发病不应算日本的。也就是说，这些乘员如果都上岸隔离，那就意味着都进入了日本，日本感染者的数字要冲破200人。

 3. 为何每3人中就有1人确诊？

作为全球十五大豪华邮轮之一， 如果没有疫情，“钻石公主号”本该是一个海上伊甸园。

它有1337间客舱、14家餐厅及多家风格不一样的酒吧，24小时提供美味佳肴；剧院每晚上演专业百老汇舞剧，还有艺术画廊、图书馆、温泉、游泳池、赌场、高尔夫球场……

从2月5日开始，所有的乘客被要求在房间里自我隔离，不允许外出，一日三餐是通过船员送到房间门口。为何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传染？每3人中就有1人确诊？

一名日本网友在网上发帖称：“‘钻石公主号’的传染速度比想象中快，理由不外乎是密闭空间，但主要原因是什么？隔离前就感染然后陆续发病？吃船上的自助餐？中央空调？照这个传染速度，被关在船上隔离的人，三分之二都会被感染。”

游轮内舱没有窗户，全靠中央空调进行空气流通

有专家质疑，日本政府坚持让乘客隔离在船上，中央空调，大量社交活动以及自助餐，增加了健康乘客与未确诊感染者交叉感染风险。甚至有人怀疑，邮轮上可能有“超级传播者”。而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也痛批日本应对方案是导致疫情扩大的罪魁祸首，游轮上有24名俄籍乘客，其中包括2名小孩。

日本一检疫所前所长指出：“中途下船的中国香港男性确诊是在2月1日，乘客直到2月5日被要求留在房间为止，一直能在船内自由移动并参加各种活动，会有跟多接触到病毒的机会。即使乘客待在房间里，船员每日送餐，他们如果感染，也会向乘客扩散。”

日本关西福祉大学教授胜田吉彰也指出，“病毒感染在船内仍举行娱乐活动的时候扩散，经过潜伏期后发病，这是疫情如此严重的重要原因。”

日本卫生安全专家表示，船上狭小的空间，人们在十多天的旅程中很容易通过飞沫和接触交叉传染，而船上各种娱乐设施更会造成感染扩大。

在日本的电视节目中，这名专家设计了一套游轮实验，让一位担任感染者的人手上涂满代表病毒的荧光颜料，然后在各种娱乐设施与其他人相处，共有10个人参与实验，其余9人都是健康者。“感染者“”咳嗽时用手捂着，于是手上就沾满了“病毒”（荧光颜料），再安排他们一起吃自助餐，结果餐桌、夹子和饮料杯上都粘上满满的“病毒”。就算没有和“感染者”直接接触的人，手上也满是“病毒”。由此可知病毒在豪华邮轮上为什么会传播如此之快。

除了自助餐厅以外，还有其他危险的地方，如电影院、剧场这类拥挤密闭空间，很可能会有飞沫传染。而在赌场，人跟人靠得很近也会飞沫传染，加上赌具摸来摸去也会造成接触传染。最后专家表示：“在这些场所里面，感染风险较低的地方，就是游泳池和共同浴场了，病毒的浓度会被稀释到很低。”

游轮上的船员只戴了口罩进行防护

曾赴非洲抗击埃博拉病毒的厚劳省仙台检疫所前所长岩崎惠美子认为，“长时间隔离，心情抑郁、疲劳会导致免疫机能下降。乘客可能用手摸过墙壁、扶手和脱下的手套，然后再触碰自己的口鼻而感染。新冠病毒会通过眼睛感染，确诊的那名检疫员上船时，佩戴口罩和手套，但没有佩戴护目镜，这或许是他感染的重要原因。”

华盛顿大学传染病学副教授约翰说 ：“把游轮隔离横滨港外，船员被迫聚集在一起，就会增加传染的可能性。我们得记住一件事：隔离是要保护隔离区外的人，而非隔离区内者。”

 4．中央空调是罪魁祸首？

日本东海大学公共卫生教授金谷泰宏表示，相比飞机，游轮爆发传染病的风险更高，因为游轮上人群密度高，且缺少有效的空气过滤系统。

13日，在东京工作的蒋晴希告诉华商报记者，她之前曾乘坐“钻石公主号”游轮去旅行，游轮上卫生环境好，船舱和公用厕所也打扫的很干净，比很多星级酒店都要做得好。每次进餐厅时，服务生在入口处会要求每个乘客，用酒精消毒手后才能进去用餐。当时，她乘坐的是有窗户的船舱，能看到大海但是窗户无法打开，无法呼吸新鲜空气，全靠空调进行空气流通。看到疫情越来越严重，她怀疑病毒是通过船上的通风系统传播的。

对于中央空调传播病毒的担忧，“钻石公主号”游轮执行副总裁卡洛瑞12日表示，目前暂无证据表面新冠病毒会通过空气处理系统在游轮各个房间内传播。

中央空调是否会传播病毒呢？曾在“ 亚洲之星”豪华游轮上工作的工程师吴先生告诉华商报记者，目前尚未在空调中检测出新冠病毒，也没有证据证明中央空调能够传播新冠病毒。而且是否传播也取决于中央空调的回风系统，舱室内空气的循环利用是全区域回风还是局部回风，一般空间较大的场所，比如医院、商场、机场等空间会使用全区域回风系统，交叉感染的风险较大。目前，尚不可知“钻石公主号”游轮上是否关闭全船回风，但乘客都隔离在自己的房间，舱室内应该是局部回风或者没有回风，感染风险相对较小。

吴先生也表示，“钻石公主号”游轮自称是海上五星级酒店，因为封闭性强，对卫生安全方面非常重视，清洁标准也要比一般陆地上的酒店严格的多。游轮是高度密闭的场所，舱室内部是通过中央空调调节通风的，海上隔离有一定的交叉感染风险，这对乘客而言肯定是不好的。但从对于整个疫情的控制来说，在游轮上隔离至少不会传染游轮之外的更多的人。

不过，吴先生强调，并不排除中央空调传播疾病的可能性。1976年，美国费城召开退伍军人大会，造成221人感染肺炎34人死亡。疫情发生后，医学专家从病死者肺组织中分离出了致病病菌，称为“军团菌”，此病也因此得名“军团病”。经过调查，罪魁祸首就是空调里的病菌，随着空调四处扩散，让2000多人的军人聚会中10%的人中招。不过，从2005年投入运行以来， “钻石公主号”游轮上至今并未发生“军团病”疫情。有消息称， “钻石公主号”发生过8次“诺如病毒”疫情，这是种消化道传染病，主要由粪口途径传染，症状是呕吐、腹泻等。

陕西呼吸病学专家田应选接受华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呼吸道疾病的传播的途径主要是通过飞沫和接触传播，在游轮的封闭环境下，人口密度相对密集，容易造成交叉感染。呼吸道病毒中，一些病原体如“军团菌”、支原体等病毒的传播与中央空调是有关系的，但目前没有证据证明新冠状病毒通过中央空调传播。在游轮的密闭环境中，虽然有中央空调，但更重要的是人群聚集性和密切接触造成感染。

 5. 船员中有“超级传播者”？

据共同社报道，游轮上共搭载2666名乘客和1045名船员。218人确诊病例中，有20多名为船员，或成为病毒传播渠道。他们处于和乘客发生密切接触的位置，其中包括在餐厅酒吧工作的人，也有负责打扫客房的人。有专家怀疑，船员中可能有“超级传播者”，通过频繁与乘客接触传播病毒。

世界卫生组织提出，把病毒传染给十人以上的病人被称为“超级传播者”。武汉一名“超级传播者”传染14人、一名英国男子在欧洲三国传染11人，也被称为“超级传播者”。

在“钻石公主号”上，越来越多的专家担心“超级传播者”可能会使疫情更难控制，若船上有船员是“超级传播者”，可能会在每日接触乘客时传播病毒，造成大规模疫情爆发。

游轮上的乘客在轮流放风

“钻石公主号”为了降低乘客感染的风险，除了会将餐点送到各自的房门口外，对每日的“放风”期间也有严格规定。但是旅客外的船员们呢？他们的处境又是如何？

据《纽约时报》报道，游轮上千名船员必须群聚生活并穿梭各处服务乘客，送餐到每个船舱门口，恐扩大船上疫情。游轮上的1000多名船员大多来自印度、菲律宾等亚洲国家，确诊者中有20多人是船组员 ，10日与 11日各有 5名船员确诊。

2月11日，游轮上负责备餐与洗盘子的船员沙向印度政府求援，叫总理莫迪赶快来救他们，要求印度政府甚至联合国介入，盼在疫情进一步扩散前能帮助他与同事下船。据其描述，他们在甲板下挤在一起生活与工作，排队拿简单的自助餐坐在一起吃，还得 4 人共享一间卫浴、2 人同住一间，甚至还和确诊的同事一起用餐。

“钻石公主号”上的印度船员通过视频求助

24岁印度女船员塔卡自10日以来也开始出现发烧症状。她对CNN记者表示，虽然老板叫她不要工作待在船舱，但其他近千名同事还是必须在船上四处走，服务被隔离的乘客，靠的只有口罩跟手套护身。而一到放饭时间，可怕的事情就来了。塔卡说：“我仍和同事们一起吃饭，用餐时，我们全都脱下口罩手套，坐在同个空间吃饭，会传播病毒。”

陕西呼吸病学专家田应选表示，游轮上确诊人数越来越多，不排除有“超级传播者”的可能。“超级传播者”具有两个条件，第一个是他的呼吸道有大量的排菌，比如说他吐一口痰，每一毫升痰液里面的病毒载量可能是普通痰液里的几十倍，甚至几百倍，这是数量级别的；第二个条件是病毒在这个病人体内排出来以后，他的感染性、致病性是不是很高，毒力是否很强，这是传染级别的。

“超级传播者”都有什么症状呢？田应选表示，“超级传播者”身体的病毒载量很高，毒力很强，他自己会首先发病，病情会很严重。大部分的“超级传播者”，80%都是死亡病例。当然也有个案，美国的“伤寒玛丽”至少将伤寒传染给53个人，但她自己却没事。

田应选告诉华商报记者，目前，日本对游轮上700多人进行了病毒检测，就有200多人确诊，但是其传染病管控中有很多情况并未公布。比如，一共有多少人发烧？200多名确诊者中有没有互相之间的关系？这些我们并不知情。传染病一般有一个关系图，首先要确定传染是聚集性的还是散发性的，所以说传染病发病它是很复杂的，一定要做流行病学调查，然后才能确认是否有“超级传播者”存在。